解开抑郁的迷思(一)—— 基督教与精神科学
解开抑郁的迷思(二) ——抑郁症是什么?如何诊断?
解开抑郁的迷思(三)—— 躯体化症状
解开抑郁的迷思(四) ——抑郁症是心理問题? 生理疾病?
解开抑郁的迷思(五)—— 抑郁症的成因:基因与环境的互动
解开抑郁的迷思(六) —— 抑郁症究竟有多普遍
解开抑郁的迷思(七) —— 为什么基督徒可能得抑郁症?信仰对抑郁症病人有帮助吗?
解开抑郁的迷思(八) —— 抑郁症的治疗
解开抑郁的迷思(九) —— 抑郁症药物的有效性与安全性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 —— 治疗是治标还是治本?为何治疗效果不理想?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一) —— 抑郁症可以预防吗?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二) —— 其它的精神疾病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三) —— 精神病是鬼附吗?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四) —— 彼此扶持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五) —— 找到工作的意义与目标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六) —— 沉溺的问题
解开抑郁的迷思(十七) —— 为什么我选择精神科专业

面对疾病,基督徒应遵行四个大原则。

第一:依靠神,把疾病看为神容许临到自己身上的一种考验,靠着圣经的话语,圣灵的帮助与教会的扶持来面对。

第二:爱里没有惧怕,在神的爱里,面对羞耻惧怕,坦然接受自己的抑郁症,把自己的羞耻感,各种的借口,反复告诉神。对很多基督徒来说,胜过羞耻可能是最难的一步。

第三:省察检视自己的人生目标与价值观,以及自己与神与人的关系,然后再做合适的调整;因为疾病一般能叫人更体会自己生命的破碎与脆弱,也因此比较愿意去思考人生的大问题,以及自己灵性的情况。

第四:基督徒应该照着神交托我们管理世界与管理自己的责任,寻求治疗。对每个基督徒而言,无论面对癌症或面对抑郁症,这些原则全都适用。

既然抑郁症是环境与基因互动造成的,治疗就需要针对这两个病因。其一,以药物减少基因所带来的大脑功能紊乱的症状;其二,以辅导(也叫咨询或心理治疗)来减少环境的压力,同时增加病人应付压力的能力,并且应付抑郁症带给患者的人格标签,进而帮助病人过一个健康正常的生活。

当然,抑郁症的症状因辅导与药物治疗而消失,不等于病人所有的人生问题就都解决,或者他跟神的关系就自然好起来。正如一个肺癌或结核病的病人病情好了之后,他生命里,生活中,家庭里的问题,仍然是存在的。所以,在接受治疗以外,病人还应该从信仰的角度,调整自己对疾病与人生的心态。

我先讨论药物治疗,仍后再讨论抑郁症的辅导,最后讨论建造抑郁症病人的属灵生命。

抑郁症的药物治疗

一般病人对抗抑郁药物治疗的了解不多,我一般征求病人的同意,与病人和其家属一起讨论治疗的目标、药物的特性与副作用。医生需要先给病人与家属合适的教育,增加他们对药物治疗的理解,也同时减少他们对药物治疗的恐惧。所以,在开处方之前,医生需要花时间聆听与回答病人与家属提出的对治疗有关的问题,解答他们的疑问。

药物治疗的目的是減少或消除抑郁症症状,帮助病人改进睡眠质量,改善他们食欲不振、情绪低落、 缺乏兴趣动力、打不起精神等自觉症状。药物治疗效果一般需要一两周才显示出来,所以病人需要坚持服药,知道药物的疗效不是一两天就可以达到的。也需要知道有时候药物会有副作用,头几天可能特别明显,如果坚持服药几天后,副作用应该会慢慢减轻。西方的医生开处方通常是按照学科里公认的标准程序。比如,先用第一线的药物,就是疗效比较显著,副作用比较少,价格比较便宜的药。如果过几周效果仍不明显,再换第二线抗抑郁症的药物。病人需要配合,并及时与医生沟通。

中国人对药物的副作用相当敏感。的确,早期的抗抑郁药如三环类药物,副作用比较大,用药后容易引起头晕眼花,昏昏欲睡,口干便秘,疲劳无力。现在新一代的抗抑郁症药物,一般副作用比较少。如果医生肯负责任,对症下药,开始的时候用量比较低,病人对药物容易接受,因而治疗效果也比较好。有些人误认为服用抗抑郁药物后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肌肉僵硬,手脚发抖,面无表情,整天昏睡,贪吃发胖等等,其实这些并不是现代抗抑郁症药物的副作用,而是过去老的抗分裂症药物影响多处大脑神经系统而产生的副作用。在临床上,抑郁症跟分裂症(也称思觉失调症)的治疗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新一代抗分裂症的药物,也已经没有以前那些老一代药物的副作用。“药有三分毒”这想法,对许多现代的精神科药物,并不合适。

在治疗方面,特别提出在中国人里面常遇到的三个问题。

第一:忧郁症的失眠,特别是早醒,一般不能也不需要用安眠药治疗,必须用抗抑郁症的药物。当然,有些时候,抗抑郁症的药物不能解决失眠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安眠药可以用来作为一种辅助治疗方法。抑郁症病情好转之后,睡眠就会改善,安眠药也可以逐渐减量然后停止。

第二:如果对治疗有什么问题,最好跟治疗开处方的医生讨论。中国病人喜欢到处问别人的意见,而不跟自己的医生讨论,这是于事无补的。

第三:如果病人把药停了,必须告诉医生。很多人把药停了,怕挨医生骂,便不敢告诉医生,这是有危险的。比如说,如果医生以为药量不够因此效果不明显,而把剂量加大,可能对病人会产生严重后果。

基督徒得抑郁症后接受精神科药物治疗,合乎神的心意,可以讨神喜悦吗?接受药物治疗说明自己缺乏对神的信心吗?一些基督徒认为,只要依靠信心,坚定祷告,加上听圣经的话语,就可以摆脱抑郁症。他们还认为接受治疗,便是依靠人的智慧和人的做法,是不讨神喜悦的。基督徒得抑郁症需要也应该祷告、读经,接受教会的扶持,寻求神的医治,并且继续追求灵命长进,这些我全都同意。可是,保罗对提摩太所说的话,我们应该记住:“由于你胃的问题和常患的那些疾病,你今后不要只喝水,可以稍微用一点酒。”(提前5:23)当然,今天胃病的治疗不是靠喝酒,可是,有病应该治疗的原则是清楚的。耶稣说:“健康的人不需要医生,有病的人才需要”(可2:17),也是同样的原则。

当然,轻微的抑郁症很可能不需要药物治疗。可是,在几种情况下,抗抑郁症药物治疗是必须的。

第一,抑郁症的病人有百分之十会自杀,所以经常想到死亡或有自杀意念的病人,必须立刻寻求治疗。

第二,病人如果彻底失眠,没有胃口而体重减轻五公斤以上,或者躺在床上没法起床,这些症状自己好起来的几率很低,治疗是必须的。

第三,大概百分之十的抑郁症病人有幻听,怀疑或其它的错觉,也可能病情会转化成双向症(也称燥狂抑郁症),如果有这些情况,治疗是必须的。另外,抑郁症加上强迫症、恐惧症或创伤后遗症的病人,应该尽快接受治疗。

第四,假如抑郁已经超过六个月,症状影响生活质量,或是已经发病多过一两次,就应该赶紧接受药物治疗。下一章节我们将会讨论抑郁症的预后,与抑郁症的持续治疗。

抗抑郁症药物的类别

一般药物有两个名称。一个是它专利时期的品牌名称(Brand Name),一个是它通用的化学名称(Generic Name)。 举例来说,第一个上市的5-羟色胺抗抑郁症药物(SSRI)品牌名称是Prozac(中译:百忧解)。专利期过后,其他药厂可以制造同样的药,可是不能用“百优解”的名称,只能用它的化学通用名称:Fluoxetine“氟西汀”

另外一个5-羟色胺药物,品牌名称是Zoloft,中译“左洛复”。它的通用化学名称是Sertraline,“舍曲林”。

上世纪50年代首次发现药物有抗抑郁情绪的特性,是偶然巧合的一件事。当时,肺结核病人服用一个抗肺结核病的药物之后,情绪竟然好起来,因此医生才知道,某些药物有抗抑郁的功效。可是最早期的抗抑郁药物,如三环类药(Tricyclic),和单胺氧化酶抑制剂(MAOI),功效都相当好,但副作用很多而且很大;病人普遍不容易接受。

百忧解1980年代上市,因为此药的副作用少,病人的接受度高,抑郁症的治疗从此改观。其它的抗抑郁症药物,接踵上市。旧的三环药如阿米替林对失眠,没有胃口的抑郁症症状,还是有效的。但是比较新的“米氮平”,也有安眠和增加食欲的功能,一般病人也比较容易接受。

更新的抗抑郁药物有双重作用的药物(Dual Action)如:文拉法辛Venlafaxine,度洛西汀Duloxetine 等,它们的作用是针对羟色胺与儿茶酚胺两种大脑介质。安非它酮Bupropion针对的介质是多巴胺。

有时候,当一种抗抑郁药物效果欠佳的时候,可以加阿立哌唑Arpripazole,虽然此药的主要功能不是抗抑郁,但是因着它针对多巴胺的作用,因此可以增强抗抑郁药物的功效。下面我们来讨论治疗抑郁症的流程。

抑郁症药物治疗的阶段与流程

虽然每个精神科医生对抑郁症药物的选择可能不太一致,一般还是大同小异的。下面我把我自己采取的方案提出来,以供读者参考。

我把药物治疗的流程,分成三个阶段。开始用相对比较简单,普遍有效但价格便宜,副作用一般比较少的药物,从小剂量开始,慢慢增加剂量。达到有效剂量后,坚持使用两周。如果效果不理想,就从一个阶段转换到下个阶段。任何一个阶段如果治疗效果良好,建议病人坚持服用同样药物三个月,在看情况作下一步建议。

第一阶段:

如果没有失眠或失去胃口:5-羟色胺类如百忧解。

如果有失眠和失去胃口,体重减轻:米氮平。

也可以按情况,把上面两种药混合使用。

第二阶段:

如果第一阶段有一定效果,可是效果不够理想:看情况加安非他酮,或加阿立哌唑。

如果第一阶段毫无功效,换药,一般用文拉法辛或其它双重作用药物。

第三阶段:

看情况,几种不同药物混合使用,或考虑住院,或考虑电休克治疗。

为什么治疗需要经过这几个阶段?难道是拿病人来做药物试验吗?

一般来说,大概70%的抑郁症病人,经过第一阶段治疗几周之后,抑郁症症状就会完全消失。其它30%的病人,大部分在经过第二阶段治疗后,抑郁症状也就完全消失。剩下的大概只有5%的病人,需要进入第三阶段。

每个病人对药物有不一样或不一致的反应,所以我提出把治疗分成几个阶段来进行。目前,精神科学已经在研究个人基因组对个别药物的反应;相信有可能以后的药物治疗,医生一开始就可以根据病人的基因组合选择一种最适合病人的药物,快速见效。这样,治疗就不需要经过几个阶段了。可这是未来的事情。

抑郁症的辅导

抑郁症辅导的主要目的,是帮助病人应付环境诱因。辅导一般并不直接减少或消除症状。

抑郁症的辅导一般从几个方面入手:

一、讨论病症,使病人(也称来访者)对抑郁症有更多了解。

二、讨论诱因,使病人对诱发抑郁症的原因有所了解。

三、讨论如何减少诱因。减少诱因的方法包括改变负面心态(包括改变韦尔契博士书里讨论的负面信仰体系,内在信念以及对事物的解读),并采取适当的方法改善生活状况。

四、了解自己的原生家庭,成长经历,明白塑造自己心态与个性的因素。

五、开始操练如何过一个健康正常的生活,比如早睡早起,定期锻炼,饮食正常等。

六、接受并正确应付抑郁症带给自己的负面标签(Stigma),淡化那些不了解抑郁症的人带给自己的压力、批评或轻视。

换句话说:辅导一般综合了认知、行为、动力、扶持与教育的技巧。基督徒辅导,一般是把圣经教导的原则与一般辅导的技巧融合起来。上面我已经提过基督徒整合与分层模式的辅导。这两种辅导模式,与精神科学并没有矛盾。可是,在华人教会里,接受这两种模式的牧师和信徒不多,他们一般倾向于圣经辅导和劝诫辅导。那么,圣经辅导或劝诫辅导对治疗抑郁症有效吗?

圣经辅导有效吗?

讨论圣经辅导的治疗功效,可以从三方面入手。

第一,任何一个治疗方法的效果,必须从数据结果来衡量,不能单从理论立场来推断。从理论的立场来说,圣经辅导是辅导的一种,目的跟一般的辅导是一致的。圣经辅导跟一般辅导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单采用圣经的原则为辅导的主要内容,而且辅导师一定是基督徒。可是,究竟圣经辅导有没有确切疗效,需要有研究数据作为根据与支持,不能单凭理论。

我只看过一个 “全人治疗” 对焦虑抑郁病人个案的长期追踪报告。这个报告追踪了25个抑郁焦虑的病人,他们都接受了牧师给他们的“全人治疗”,这治疗侧重于让病人悔改认罪,然后把自己全然献上给主。该报告的结果说明:大部分的病人在接受全人治疗五年之后,灵性上普遍有明显进步,可是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病人,认为自己的抑郁焦虑症状有所改善。这说明应用圣经原则治疗焦虑抑郁症,结果对病人的灵性有明显帮助,也帮助病人能正面接受症状,但对病人症状的消除与减少,作用却不明显。

第二,圣经教导的都是真理,但是圣经并没有教导所有的真理,而且圣经中有关辅导的经文不是系统性的,需要经过整理和解读(比如说民数记5:11-31,祭司如何帮助怀疑的丈夫)才可以应用。上面提过的亚当斯牧师对圣经里有关辅导经文的整理和解读,在西方教会和神学院里,只得到少数人的认同;并且亚当斯门下新一代的圣经辅导师,也已经放弃了他当年提倡的几个基本观念,诸如他所坚持的心灵犯罪是造成抑郁焦虑的主要原因,以及他认为精神病人绝大部分是捏造病症为要逃避该承担的责任。可惜的是,亚当斯当年的劝戒辅导,在今天很多华人神学院里还是极受欢迎的。而且,华人教会好像很难摆脱认为所有抑郁症病人都有某种灵性问题的错误观念。

圣经并没有教导所有的真理,这一点很多基督徒很难接受。有一本圣经辅导的书说:抑郁症并不存在,因为圣经里从来没有说过有抑郁症这个病。圣经里没有提心血管病,或癌症,或艾滋病,或肺结核,并不证明这些疾病并不存在。就如圣经里从来没有提到过猫和熊猫,并不表示猫和熊猫就不存在。圣经教导的,主要不是健康的问题。耶稣说:“从外面进去的,不能使人污秽,从里面出来的,才能使人污秽”(可7:15)。显然,耶稣并不是说吃饭前洗手对健康不重要,或吃不干净的食物和喝不干净的水对身体健康没有影响。根据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全世界每年因为食物和饮用水污染而死的人超过几百万。既然圣经主要不是讨论精神心理科学,要从圣经的教导来建立一个辅导系统,困难是挺大的。

第三,从我自己的经验来说,教会里一般的感情、人际关系、行为问题,绝大多数(90% 以上)情况下只需要牧长和有爱心的弟兄姐妹聆听,实际的彼此关怀,与彼此鼓励分享,那些小的情绪和人际问题应该可以妥善解决。碰到大一点的问题,如失去亲人的哀伤,或患重病时的挫败低落,也可以用聆听、安慰和祷告,用实际的帮助与关怀(如送饭菜,帮助整理清洁)来彼此扶持;但是要避免讲一些表面的套话(诸如对一个失去妻子正在哀悼的丈夫说:你不需要太难过,她在天堂里等着你),因为这些套话是于事无补的。如果教会真能同心合意彼此关爱扶持,那么连那些比较严重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可能用不上圣经辅导专家。除此之外,大概只有百分之五的问题,例如严重的抑郁、焦虑、强迫、燥狂、怀疑、幻听等症状,需要精神科专业的治疗,特别是药物治疗。

对这些严重的精神症状,我不认为劝戒辅导或圣经辅导会有效。此外,针对教会里某些沉溺的行为,比如网络成瘾,也需要特别的技巧来处理。当然,对一般情绪低落,容易忧郁焦虑的信徒,进行圣经辅导(如韦尔契博士所教导的)对病人还是有相当正面的帮助,因为要求华人基督徒接受一般的专业辅导或精神科治疗,可能很困难,但建议他们接受圣经辅导,就容易得多。此外,对患了严重抑郁焦虑,以及那些有自杀倾向、怀疑错觉或双向症状的基督徒。精神科医师或咨询师应该与牧师合作,以期获得最佳疗效。

可是,圣经辅导与劝诫辅导,一般否定精神科治疗的价值。韦尔契博士在《忧郁症:重生之歌》里有这样一段话:“想要立即寻求医学上的解释,有个问题存在,一旦做出这个决定,那么其他的观点就显得肤浅又无关紧要了……如果断定一颗药丸就能提供解脱之道,那何必还要找麻烦,思考个人痛苦带来的人生课题呢?如果忧郁症患者认定他们问题本质是生理性的,那么,建议他们检验自己的人际关系,或者省察对上帝的信仰,就像给秃头的人开处方又叫他们锻炼身体一样无效。锻炼身体是好的,但是并不会让你长出头发。”(第25页)。

这段话显出韦尔契博士似乎忽略了两个有关治疗的基本问题。第一:治疗需要针对病理病因,并帮助病人应付病状。抑郁症一般有环境因素,也有器质因素,所以一般需要药物跟辅导配合治疗:药物治疗针对抑郁症的生理(器质)症状,辅导帮助病人应付环境诱因,以及由生活环境带给自己的负面标签与压力。每个病的病理、病因与病状不同,治疗也就不一样。秃头不需要锻炼,因为锻炼跟改变秃头的病理病因(器质与环境因素)或帮助秃头的人正确接受病状无关。秃头一般也不需要辅导来应付它的环境诱因跟病状带给自己的标签,因为这两个因素影响并不很大。

再举一个例子来说明治疗的原则:乳癌的病人一般需要进行几种混合的医学治疗(诸如外科手术,化疗,放疗),并且也需要辅导。可是乳癌的辅导重点却不是为了帮助病人应付环境诱因(主要因为我们对乳癌的环境诱因还不清楚),而是为了帮助她接受或应付她的乳癌以及治疗可能带来的后果,诸如乳癌对患者健康与生命的威胁带来的抑郁焦虑,以及化疗造成的秃头或手术造成的身体改变而引发的自我形象低落等。韦尔契博士既然不承认抑郁症是一种疾病,所以他讨论治疗并不从病理或病状入手,而且他又没有提出圣经辅导的治疗功效证据,所以他讨论抑郁症的治疗,困难就很多了。

其次,治病包括辅导,不是传福音,也不是灵命建造。如果我们同意抑郁症是一种病,就如癌症和结核病是具体的病一样,那么韦尔契博士对抑郁症的药物治疗所提出的批评,也就说不通了。如果有一天乳癌患者可以吃一颗药就治好,为什么不能接受呢?假如有一天抑郁症的确可以用一颗药就治好,为什么不能或不应该用呢?当然,今天抑郁症的药物治疗,不是吃一颗药就可以解决的,上面已经讲清楚了。可是,有病应该进行治疗,有病应该寻找最有效的方法治疗,这是基本的常识和原则。当然,病好了之后病人不一定就重生得救或灵命更新,因为重生得救是接受福音的结果,灵命更新是生命被造就的结果,这些都不是治疗疾病的直接结果或目标。我们不应该把治疗跟传福音或建造灵命混为一谈。

举例来说,假如一个人因为酗酒跟人打架而打断手,他的骨折需要进行治疗,他也需要有人向他传福音。如果我们断定他的骨折是生理性的(原谅我借用韦尔契博士的话),“那么,建议他检验自己的人际关系,或者省察对上帝的信仰,就像给秃头的人开处方又叫他锻炼身体一样无效”,这话可能说不通吧。我们不能为了要帮助骨折的病人灵命成长,或使他对苦难有深入的洞察,就鼓励他放弃有效的治疗。这种片面的教导,可能对教会造成很大的伤害。病人需要治疗,也需要灵命改变与更新。两方面都需要,但接受福音不是治疗,治疗也不是传福音。总而言之,治病跟传福音或灵命建造是两码事,病得医治跟重生得救,灵命更新也是两码事。

明确了精神疾病的治疗和基督福音的传扬是不同的两码事,并不否定它们二者有时可能产生的良性互动。实际上,一般有比较严重疾病的人,因着面对生命的脆弱与自己陷入的困境,可能比较愿意去思考人生价值和苦难意义的问题(一般秃头的人大概不会,除非秃头是化疗造成的副作用),因此也可能比较愿意听福音。此外,辅导在帮助病人了解自己的时候,也可能成为一种福音预工,为病人以后接受福音铺路。我自己见过不少因得重病包括精神疾病而信主,也同时得到医治的案例。

最后,基督徒应该凡事祷告。祷告是跟神沟通,分享,也是谦卑依靠神,在交托里与神同工。所以,如果自己得抑郁症,应该接受治疗,也应该祷告,跟神诉说自己的情况,依靠交托,承认自己的无助,在神的面前省察自己,检视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看到一个患了抑郁症的主内肢体,你可以做以下的事情:鼓励(不是勉强)他接受治疗,为他祷告代求,聆听,陪伴,跟他读一些圣经,说鼓励的话,并提供实际帮助。

把灵性与抑郁症混淆,或把抑郁症的后果误当成抑郁症的诱因,在现实生活中会导致不当后果的。

我用两个案例来结束这段的讨论。

个案《十》。一位传道人得了严重的双向抑郁症,而且有强烈的自杀意念。同工们一致认为他很可能有隐而未现的罪。只有一对美国夫妇坚持认为他需要接受药物治疗,等到他的双向抑郁症痊愈之后,他教会的主任牧师不让他再站讲台,也不允许他告诉教会他得了抑郁症,因为得抑郁症不是荣耀神的事情。尽管人生之路如此坎坷,这位传道人坚持服药后,倒没有再得抑郁症,反而服事更有能力。他从青年时期开始的悲观压抑与经常在脑海中出现的自杀意念,也都消失了。华人教会对抑郁症病人的歧视与误解,也许还不只这例个案。今天,没有人认为有《暗室之后》之称的蔡苏娟女士得了因患疟疾而引起的眼疾,就不应该服事神,也没有人会建议宋尚节博士千万别告诉教会自己得了直肠结核症;可是,今天教会却理直气壮地停止一个双向抑郁症已经被治好的传道人在教会里服事,也禁止他公开承认自己得过抑郁症。耶稣曾对他的门徒说:时候要到,那对你们进行迫害的人,会以为他们这样做,就是事奉神(约16:2)。叫人困惑的是:今天华人教会以为对精神病人采取歧视与排斥的心态及行为,就是事奉神。

个案《十一》。一位爱主的护士得了产后抑郁症,她决定不接受任何治疗。她能每天上班,可是回家后无法做家务,也不能照顾当时10岁的女儿。初生的婴儿也只能交给丈夫和女儿照顾。两年后她从抑郁里走出来,可是每年季节变换的时候,她的情绪就会低落到无法控制,每年大概有两三个月非常抑郁。她的上司多次建议她去接受治疗,可是她认为她只靠信心就可以胜过抑郁。女儿19岁那一年离家上大学,行前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青春期的快乐,因为九年来,都在母亲的抑郁阴影里度过,在家里除了读书做功课以外,还需要承担母亲因抑郁而卸给她的责任。此时她才体会到她以为自己胜过抑郁,其实是女儿背负了她不肯接受治疗的痛苦代价。

抑郁症患者不应该单靠祷告,而同时也需要接受治疗

如果我得了癌症,我需要接受治疗,也需要祷告。如果我患了抑郁症,我也需要接受治疗,同时也需要祷告。我需要尽自己的力量去接受治疗,也需要依靠至善全能父神的医治与带领。

从目前有限的研究资料里我们发现:祷告与治疗,好像各自带来不同的效果。我用两个研究的结果,来说明为什么我们得抑郁症,需要接受治疗,也同时需要祷告。

刘富理牧师在他的福勒(Fuller)神学院的博士论文里,讨论他如何用《全人治疗》来医治98个病人。在这个群体中,包括了25个有情绪类精神病的患者(就是说患了抑郁症,焦虑症,恐惧症等的病人)。照我的理解,《全人治疗》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治疗项目:病人认罪悔改,饶恕得罪自己的人,然后刘牧师替他们按手祷告。在刘牧师的论文中,病人接受了《全人治疗》后,效果都相当好。说明《全人治疗》的短期疗效相当好。

这些病人接受《全人治疗》大概五年之后,蔡茂堂牧师对其中25个得了情绪类精神病患者进行了追踪,为了要找出《全人治疗》对情绪病的长期治疗效果,蔡牧师在他的三一(Trinity)神学院的博士论文里,列出了追踪的结果。他发现:这25个病人,一致认为《全人治疗》对他们的灵性有极大的帮助。可是从情绪病病情的角度来说,却只有五个病人(20%),认为他们的病情在五年后仍然维持有明显的进步。

在一本叫《Ex—Gays?: A Longitudinal Study of ReligiouslyMediated Change in Sexual Orientation》中,美国两位基督徒心理学教授Stanton Jones 和 Mark Yarhouse,报告了他们追踪98个接受过强度基督教治疗的同性恋者的治疗结果。根据他们在网络上最近的报告,这98位同性恋者在接受治疗之后五年,只有15位(15%)从同性取向成功转成异性取向。可是,有45位(其中包括自己认为同性取向没有被改变的30位)在五年里没有再进行同性恋的行为。换句话说,以信仰为根据的治疗(包括祷告)对灵性的改变比较大(因此其中几乎有一半的同性恋者悔改而不再过同性恋的生活),可是对症状(性取向)的改变,效果却比较小(只有15%转为异性恋)。

所以,如果得抑郁症而单靠祷告,个人的灵性很可能被更新,症状却不一定可以消除。反过来说,单靠治疗,症状可能消失,灵性却不一定有改变。

August 13th,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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